話說楊乃武趁着姊姊葉氏,妻子詹氏不在家中,小白菜畢生姑也因了小大同三姑二人都到舅舅敬天家中去遊玩,黨的寂寞,到乃武房中欲找詹氏葉氏閒談,不想只有乃武一人,便同乃武坐下閒談。乃武取出酒肴,請生姑飲啖。當下倒了一杯,自己飲了一口,授給生姑道:「妹妹請飲一口吧。」生姑年紀已長,早已了解風情。平日瞧那小大,獃頭獃腦,醜陋不堪,自己又生着這般天仙般的面貌,未免心中不樂。見乃武這般的昂藏風流、瀟洒曉塵,比了小大真有天遠地隔之分,也很有些留戀。如今見乃武這般相挑,早臉飛赤露,小鹿心頭亂撞,也怦怦相動,便不知不覺得舉起杯來,飲了一口。乃武見了,知道有些眉目,不覺大喜。忙一面同生姑閒談,一面便挑以游詞。生姑都只是不語。兩隻水汪汪地的秋水,只向著乃武面上,睃來睃去。乃武瞧見生姑這般丰韵,那裡還忍耐得住,便推過酒杯,竟單刀直入,一把把生姑抱住,生姑只不作聲,半推半就。乃武見是時候,即擁定生姑,一面把面親住,一面伸下手去,把生姑衣頻寬掉。生姑這時只羞的嬌顏如火,閉目不語,盡乃武擺布。這一來,便種下了禍根。乃武同生姑已成就了姦情,好半晌,乃武方站起身來。生姑也起身整理衣服。乃武瞧生姑這時,杏眼帶赤,星眸含盪越發的標誌了,忍不住又抱住了溫存一回,方各自收拾。生姑見時候不早,恐小大三姑回來,忙開門出去,乃武忙向生姑耳邊喳喳的說了幾句,生姑不禁回眸一笑,又白了乃武一眼。乃武微微一笑,生姑即走出房去,回到自己房中。見小大同三姑尚未回來,便橫在床上,暗暗思想方才的事情,不覺又羞將起來,似花一般的嬌臉之上,又漸漸的飛起了兩朵紅雲。只時覺得乃武人既漂亮大方,身體又很高貴,對於自己這般的溫存體貼,比較了小大的粗曠野蠻,真是天遠在隔。芳心之中,不由越發的愛着乃武。暗道:「自己如能嫁了乃武,方是心滿意足。怎地這般命苦,匹配了這個三分像人、七分如鬼的葛品連,可算得是紅顏薄命。想到這裡,又不禁悲傷起來。眼中掉下淚來。
乃武在房中,自生姑出去之後,因身體睏倦,也躺在床上休息。想着方才同生姑的事情,覺得很是得意。又想到生姑生得這般的花容月貌,在倉前地方,可算的首屈一指。若是生在富室大家的深閨之中,豈不是一位閨閣千金。偏偏生在這貧苦人家,度那凄涼生涯,又配了這個醜陋不堪的葛小大,真是命苦已極,不覺替生姑抱屈,越發的痛惜起來,在床上休養了一回,不覺天色己晚,聽得外面葉氏同了詹氏在那裡說話,知道已經回來,忙站起身來,走出回去。見葉氏母子同了詹氏已是回來,坐在外面閒談。見了乃武,都笑着招呼,一同坐下談話。那邊生姑己在那裡準備晚飯,小大、三姑也己歸家。對於乃武同生姑的事情,都沒有知道。自這天起,乃武對於生姑,越發的憐愛起來。沒人的時候,便悄悄幽會。生姑家中,小大既不能賺錢,自然很是窮苦。只仗着喻氏偷偷的周濟一些,那裡能得支持。虧得乃武時常周濟,方能勉強度日。好得葉氏同詹氏,對生姑的境遇,也很可憐,因此倒也不疑心乃武。
這般的度了幾時,已是新年正月時候。這一年,正是同治十一年份。乃武正是三十一歲。小白菜畢生姑,方是二十三歲。小大二十九歲。三姑也有二十一歲了。喻氏在新年之中,買了些食物,帶了自己在沈家積下的私蓄來到小大家中,探望小大。這天小大正在家中,見母親到來,心中歡喜,同生姑、三姑二人接到裡面。喻氏把買的食物放在桌上,向生姑道:「生姑我知道你們年下沒什麼東西,所以特地買一些在此,快收拾了進去,在新年中,也可稍稍快活一些。」生姑一看,卻是臘肉、鳳雞、鹽魚等類,又有許多糕餅茶食,便一面收拾。一面笑道:「正是呢,年下虧得楊大爺,送了我們許多東西,方得好好過年,不然又沒錢去買。」小大接口道:「正是。我想我們受了楊家多次的東西,自己又沒有什麼送給人家,什麼好呢?」生姑笑道:「媽媽,我想如今趁着媽買來許多東西,揀好的送些過去,也算答報人家,媽媽你想怎樣?」三姑這時,正忙着翻開了茶食包子,取了兩個蜜棗,向口送,不住贊道:「好吃!好吃!吃這個甜棗子倒這般的怪好吃的。」正一面大嚼,一面亂翻,聽得生姑說要送給楊家,忙搶了一包蜜棗,一塊年糕,匿在身後道:「媽媽,別聽嫂嫂的話,這些好吃的東西,如何去送人呢?快別瞎說,我要吃的。」喻氏瞧了,不禁笑將起來,忙喝住三姑,向生姑道:「好,還是你會打算做人,我想別的如茶食糕餅等類,他們是不希罕,只有那風雞,卻是我家中揀了四五斤重的肥雞,自己風上的。如今我悄悄地帶了四隻來,可送了他們二隻,留兩隻自己嘗嘗。還加上一塊鹽肉,這鹽肉卻是你晚爹託人在金華府帶來的,味兒還不差。送了這二樣過去也好表了心意了。」小大也有些獃頭獃腦,聽了喻氏的言語,並不作聲,只望着許多東西呆看。三姑更是撅着嘴不願意。生姑心中,雖很是願意送去,讓乃武嘗嘗,又表了自己的心意,只是怕喻氏、小大說他同楊家親熱,致起疑心,便不敢立即取來送去。
喻氏瞧見這般神色,倒不禁笑將起來,便向小大道:「小大,你怎麼這般的發獃呀,難道是不願意不成?別說是你們常是受着他們周濟,便是沒有受過什麼,這種人家,巴結上了,決不會吃虧的。何況你們住在這裡,凡事都須他們照應,又受過人家恩惠的呢?」小大聽了,忙笑道:「我沒什麼不願意的,我只想着他們二少爺待我們真是怪好的,只要瞧我們沒了什麼,便送來了,我們將來如何報答他們?因此便呆住咧。如今送這一些東西去,還有什麼不願意不成,媽說怎麼辦,就怎麼辦好了,橫豎這些東西,也都是媽帶來的。」喻氏聽了,暗想人家說小大傻頭傻腦,如今瞧來,倒也未必,只是人太難看了些,心中不覺歡喜起來。即笑向生姑道:「生姑,你聽着,把二樣東西送去吧。」生姑聽了,便揀了兩隻風雞,一方鹽肉,拾在手中,興匆匆的出了房門,向乃武那邊走去。不一時,已是回來,笑着向喻氏道:「楊家二少爺同大娘娘,都說著媽費心呢。」喻氏笑道:「這些東西,還用得着謝麼。」生姑也不答言,只忙着把東西收拾,又向小大道:「今天媽來了,也沒有什麼菜肴,只剩了前天楊家送來的風魚,一碟糟肉,把媽帶來的風雞,煮一個起來,開一瓶楊家送的玫瑰露,將就着吧。」小大點頭道好。喻氏笑道:「我倒隨便,不必多費手腳了。」生姑笑道:「媽怎樣說的,吃些東西,難道還不是該的嗎,橫豎他也要吃的。」說著,忙忙的取了一隻風雞,到廚房中去了。喻氏瞧見生姑這般的玲瓏能幹,很是歡喜,不覺提起了同小大完親的心事。暗想如今小大也是二十九的人了,差不多已是半世年紀,生姑雖比小大輕些,卻也是二十三歲了,不能說小。以前的不能完親,一則因了小大在豆腐店內尚未滿師,沒錢進帳,怕不能養家開銷,不得不緩些舉行。二則行完之時,也得請請親友,小大連生活都不周全,如何有這一注巨款。所以住雖住在一起,卻仍沒有完親圓房。瞧這生姑,同小大倒也沒什麼不會,不知他們二人,究竟睡在一處,還是二處。倘是睡在一張床上,再不圓房,被人家知道了,也不好聽。好得如今小大去年年底已滿了師了,以後去可以賺錢回來,不致再同以前般的困難。這一注完親的錢,小大現時自然是拿不出來,只須自己向敬天商議,請敬天幫忙,自己也津貼一些。再不夠時,向楊家借些,諒來楊家素日待小大生姑甚好,沒有什麼不肯的。
想定主意,等幾天到敬天家中,同敬天商議之後,請個風鑒先生,合合八字,選個黃道吉日,把小大生姑二人圓了房,自己也可以了結一件心事。將來若生下一男半女,繼續葛氏門中香煙,自己也可算得對得起已故的丈夫了。想畢之後,就笑着向小大道:「你們三人怎地睡法呀?」三姑在一旁聽得,早搶着道:「阿哥一個房間,我同小白菜一對睡一個床的。」喻氏聽了,越覺生姑可愛,知道生姑從未同小大有越軌舉動。只是又細細一想,生姑雖是從小就童養在家裡,只因其中曾有幾年,小大被太平軍擄去時,回過母家,如今雖又接來同居,可是生姑生得這般的美貌,似天仙一般,倉前鎮上,可算得頭兒尖兒第一個美人,小大生得如此醜陋,三分像人,七分像鬼,配着生姑,真是彩鳳隨鴉,不論是誰都知道是不配。似生姑這般的花容月貌,那裡不找一個如意郎君,小大家中,又十分窮困,不要再隔幾時別說是生姑不願嫁給小大,違反前言,把姻緣拆散。便是生姑的母親,也不要懊悔這件親事,過來要領生姑回去,重定良緣,豈不是又得麻煩,或者把這件親事拆散,豈不失卻了機會,不如趁生姑同生姑的母親未曾想到這一層上,快些同小大圓房。到了此時,生米已煮熟飯,就是要悔親,也不能夠了。因此喻氏越發要緊同小大圓房,便問小大道:「小大,你如今在店內,可以賺多少錢了,用來開支家用,可以敷衍了嗎?」小大聽得,不禁皺着眉頭道:「不行,還是不夠。虧的生姑做些活計,同了三姑做些粗活,又仗着二少爺周濟一些,方能勉強度日。倘不是生姑做活計,光靠着我賺的幾吊錢一月,如何能行呢。」
喻氏聽得生姑能做活計,不由的心中大喜,暗想這倒不妨事了,倘是真圓了房,只鬚生姑稍稍多做一些生活,自己再稍稍貼些。也可以度日的了。便又問小大道:「小大,我想你人也大了,年紀己是二十九歲了,不是小了。你媽又嫁着你晚爹,不能常來看你,終須一個親熱痛癢相關的人,照顧着你方好。不如同你舅舅商議,同生姑圓了房。一則完了媽的心願,二則你們二人,可以好好的做起一家人家來。似生姑這般的聰明伶俐照顧着你,你好歹可以少吃些虧,你看好嗎?」小大聽了,心中自然願意,只張開了大口憨笑。三姑在一旁,所得喻氏說要同小大生姑圓房,有喜酒吃,先歡喜起來。大笑道:「媽媽,好的好的!有喜酒好了,媽媽日期揣的近些,從此小白菜我要叫他嫂嫂了。」方說得起勁,恰巧生姑在後面廚房中走出,欲喚三姑進去一同煮飯,聽的三姑說是要叫自己嫂嫂,同了有喜酒吃了,又瞧着小大坐在椅上,不住的憨笑,臉上也稍稍有些紅赤,喻氏卻笑嘻嘻地,見自己出來,連連的望了望幾眼,早猜透箇中原因,知道喻氏定是在那裡向小大說同自己圓房的言語,不由的嚇得一跳,把臉飛紅,也不再喚三姑,一溜煙的逃回廚房。喻氏見了,以為是女孩兒家聽得成親,害起羞來。那裡知道生姑同乃武二人,早已卿卿我我,恩愛非常,成就了好事。所以生姑聽了,不覺有些膽戰心驚起來。
當下喻氏也不理會,仍問小大道:「小大,你怎樣只是憨笑呢,究竟怎樣呢?」小大也不禁黑臉變赤,滿臉的疙疸都顯了起來,點頭道:「但憑媽好了,只是哪裡來的錢呢?」喻氏道:「這倒不妨,我去同你舅舅商議就是。」三姑聽得喻氏這般言語,只嘻得直嚷,笑道:「要叫新嫂嫂了!」喻氏聽得,怕生姑害羞,忙喝住三姑,不許亂說。又想到生姑人在廚房內弄飯,很是辛苦,方才出來,定是叫三姑進去幫忙,卻聽得了三姑要吃喜酒,羞得回了進去。便叫三姑道:「三姑,你人也二十一歲,怎地連煮飯都不去相幫一回,快去幫着生姑,把飯弄好,我們一同吃了,我還得早些回去,不然,那些孽障,又得在你們晚爹前說東話西搬是非哩。」三姑忙笑道:「正是哩,我因媽來了,倒把燒飯忘了,平日飯總是我燒的,只是常燒得底下枯焦,倒也很香,我就歡喜吃這香飯同焦的硬塊。今天小白菜,不對了,要叫新嫂嫂哩,今天新嫂嫂燒飯,不要不燒焦,使我沒有硬塊吃,我得快些進去看看哩。」說著,忙忙立起身來,飛也似的向廚房奔去,一面飛跑,一面又大笑大叫道:「要吃喜酒哩!小白菜要變新嫂嫂哩!」喻氏見三姑依舊這般的傻意憨,連鍋巴都不識,叫做硬塊,又這般的亂叫亂嚷,被生姑所得,豈不害羞,心中很是替三姑發愁,暗想似三姑這般得傻憨,生得如此的難看,十醜八怪般的,將來如何能攀親出嫁,只可養老家中的了。三姑奔到廚房中,卻見生姑也不燒飯,只坐着低頭髮呆。欲知後事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